奔驰在千里草原二胡独奏简谱,

胡同连结着院落,除了临街的独门独户和深宅大院外,一条胡同就可以串连起许多宅门院落。

我住的胡同名叫“石家胡同”,在东门里街的中南端。东门里原来并不是一条街(和南门里北门里一样),而是泛指城门内附近的这片区域,后来在这里建房造屋的人多了,才形成胡同,为了方便出行,自然又形成街道。就像一个村一样,有最早定居的人或家庭修房造屋筑墙,逐渐扩展形成村落繁衍开来。

(一)

记得原来胡同口两边是有砖垛和木门的,“东门里街9号”的门牌号就钉在大门上的过木上,后来由于胡同内建筑进料及冬季推土拉炭的方便,慢慢拆掉了。

至于为什么叫“石家胡同”,有两种原因,一是石家最早在此建房筑屋;二是石姓住户多于其它姓氏。胡同长十五六米,宽三米左右,呈漫坡的北南走向(如同新建三路愈南愈高)。进入胡同西端的四合院是王家所建,大门楼方正规距,所有建筑小缝石到顶,有月台屋挂耳,比南面三个院落的建筑质量都要好的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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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胡同尽头西拐,原来也有一个大门,和前面提到的原因一样也拆除了,台阶改作漫坡,利于车辆进出。经过过道向南是三个院落中的第一个,也称为下院。下院主要是王家的,但与大门楼王家不一个家族。有老弟兄五人在此久居,世代木匠为业。另外一家姓张,也是位老木匠。

中院和上院才是名副其实的石姓院落。听老人讲,爷爷亲兄弟四人,二爷爷和三爷爷住在县前街的“石家大院”(福荫堂),是三爷爷修建的。大爷爷和我爷爷在这里分别建造上院中院,大爷爷在中院,我爷爷在上院,院墙南面即是考院小学。原来这里没有南屋,是片园子,种些花草向日葵,还有块小玉米地,土墙下有一盘碾,是爷爷当年找人按的,碾很大,碾洞里能钻进两个孩子。小时候玩捉迷藏,钻进去只要不出声,外面难以找到,胆小的不敢往里钻。

五六十年代是大碾最忙的阶段,天不亮就有人来“占碾”,早早就能听到碾砣滚动发出的声音,有时“闷声如雷〞、有时“咔咔嚓嚓〞、还有时像压在布上,没有大的动静……凭声音就能辨别碾盘上粮食的种类。值到七十年代有了电磨,这盘碾才逐渐完成它的使命,闲了下来,后来被拆的四分五裂,碾盘、碾砣、木架、和周围的圈石各有归处,那根粗长的“铁芯子”(碾轴),不知被谁悄悄的扛到了废品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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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住的上院

记得我们住的西屋,中间的脊檩上刻有一行“大清光绪年间某月石建立”的蓝字,由此来看,大爷爷和我爷爷应该是很早就在这里居住了,其它院落建于民国初年,相隔时间不长。

大爷爷去世的比较早,中院传给了他的两个儿子,大伯二伯和大娘我并未见过,我记事开始只见过二大娘,当时也已经六十多岁了。大伯家有一个儿子,二伯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。由于我爷爷是老小又是老年得子,所以我父亲比大伯家的儿子还要小,比二伯家的大儿子只大几岁,典型的“人小辈大”。

从小熟悉的是大伯家的儿子石广玉夫妇,住在中院的三间西屋,每天都要从他门前经过,比母亲年龄还大的老嫂子姓李,待人亲切快人快语,大儿志高原来在双山煤矿工作,双山矿迁到肥城后任陶阳煤矿党委秘书,后来调回淄博矿务局任劳资处处长,他的儿子和我小弟同是学雷锋那年(1963)出生,为了纪念雷锋同志,一个叫石雷、一个叫石锋,论辈石锋得喊石雷小爷爷。有一年石锋回家看他奶奶,当时五六岁,我走到他家门口时,老嫂子拉住石锋让他叫我爷爷,当时我十几岁显然不像位“爷爷”,石锋很不屑地看了看我啥也没叫就跑了,老嫂子跺着小脚赶紧去撵。胡同拆迁后,老嫂子跟着小儿子志西搬到电机厂宿舍,活到九十多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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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山胡同

二大娘和女儿石广美(我称六姐姐)住在我们上院的东屋,老小石广功(我叫小哥哥)住上中院之间,大儿子一家则住在中院连结下院的西屋里,我叔叔和他年龄相仿,是叔侄也是考院小学同学,六姐曾说,二人经常是一个考第一、一个考第二。从颜山中学毕业后,叔叔去了济南继续求学,这位大哥下学参加了工作,结婚八九年后,突然间就去世了,当时只有三十多岁。1958年春,母亲带着我们从青岛回家的时候,这位大哥刚去世不久,走到他的窗下时,经常能听到寡嫂悲凄的哭声,边哭边诉:我那人来你好狠心……扔下我和孩子啊……其腔悲怆,听者无不动容、不寒而栗。二大娘和六姐也曾哭的死去活来,上下院笼罩着愁云残雾。

所以,我未曾见过这位有才分的大哥哥。记得叔叔九十年代回乡探亲的时候,曾问起过两个人,其中之一就是他的这位既是同学又是叔侄的人,一再叹息道,是个非常有天分的人,楷书写的特别好,对他的早逝极为惋惜。我曾在六姐家里见到过她大哥的一张半身照片,照片后还有本人题写的蝇头小楷,不到十个字,就像印上去的一样,“粒粒”饱满,秀逸精妙,看一眼还想看。

二大娘的二儿子早年参军在外,后在沈阳任职成家,从未再回过博山,后来只偶尔有书信来往,家里人也未再见到过他。小儿子广功和小嫂子在东方红总厂工作,那时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家,现在小哥哥也已经八十大多了,是家族中“广”子辈年龄最大的人。

六姐广美一直和二大娘生活在一起,非常孝顺。她在北亭子小学当老师,说话风趣幽默,和我母亲相处融洽,喊我母亲“七婶”,奶奶她叫“四奶奶”。六姐夫姓张,是烈士后代,担任南定热电厂的负责人,文笔不错,为了不忘父辈的英雄事绩,曾出版过两本记述他父亲的红色传记。他从南定回博山时从来不坐厂里小车,有时甚至骑自行车回家。由于和六姐两地分居,七十年代末六姐调去南定热电厂小学任教,二大娘也跟随而去,八十年代中期去世。六姐曾携同小哥两次来博山看望过我母亲,还给我带来两本书,其中一本是“洪昭光养生”的书,当时很流行。后来六姐身染重疾,于十几年前不幸去世,比我母亲走的还早,哥哥们曾去参加她的葬礼,她们是我们大家族中最亲近的人!

(二)

下院的王家与我们家也是亲戚,王家老兄弟中的五弟王德贞(字秉元)是我的大姨夫,我曾写过一篇《考院小学曾经的校长、大姨夫大姨一家》的文章,专门记述了他如何从一个穷苦家庭刻苦读书、奋力掘起而成为一名校长,后来又是如何把五位子女都培养成大学生的励志故事,是这条胡同的荣耀之一。

大姨夫有位侄女,论辈我称王大姐姐,她是这一辈中的老大,也有不俗的表现。从小她受五叔的影响,读过小学,只身到济南自立自修,成为一名中学教师,为了教书育人终身未嫁,在世俗的眼光中也是不容易做到的。文革中她曾受到冲击,被迁回博山改造,罪名是“资产阶级生活方式”、宣扬“封资修”等等,被“解放”后又回济南教学。从济南退休后回到博山老家,在下院的空地处盖了一间房子,短墙矮篱,小院里种点花草,有居士之风。她受泉城文化影响,崇尚“济南二安”(李清照辛弃疾),爱读《漱玉词》和《楚辞》,过着悠闲隐居的生活,她仰慕屈原的“苏世独立、横而不流”和李清照“生当做人杰”的丈夫气节。当时我大哥曾向她借过一本《楚辞集注》,她说,当下看这种书的人已经很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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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大姐比我母亲大一岁,虽不是同辈但关系密切,是亲戚后来又是邻居,她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期,曾一同去过天津大姨夫家住过一段,母亲是到姐姐家,王大姐是看望其五叔,两人从年轻就结下过友情,老了以后,每年都相互庆生。

王大姐的侄女王莹,受大姑的影响和教育,学习刻苦,于1981年考取山东师范大学,是八十年代胡同里第一位本科生,毕业后回母校淄博一中任教,爱人孙铜川既是同学也从事教育事业(现任山东水利学院院长),这是被王莹大姑首肯的侄婿,王大姐认为自己有了继承人,三尺讲台一生所愿,常感欣慰自豪。晚年在弟媳和侄女的陪伴照料下,并不孤独,活到八十五岁,是胡同女性中的佼佼者。

王莹的父亲王光鲁是山东快书的业余爱好者,拜师学艺,曾代表博山队参加曲艺比赛并获过奖。八十年代胡同的青年人结婚,他会即兴说上一段快书,增加了喜庆气氛,深得大家的欢迎,在博山也小有名气。光鲁的大哥光福也是位忠厚老实的人,上下院的青年结婚都请他当大总,办事周到非常热心。

(三)

解放前后,经过一些不动产权变易之后,胡同里的上下院落又增加了若干新住户,热闹了起来,大门楼院内搬进了赵家、邢家和房家;下院增加了钱家和张家;中院的毕家、史家和邓家;上院的蔣家、薛家、孙家和陶家,还有短暂进出的,四个院落最多时达到近二十户,均是大家庭,平均每户六七人计算差不多有一百三十人左右,可谓人声喧闹、人气十足,人丁兴旺。但胡同的住房只增加了五间,人均大约五六平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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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的上院最为宽敞,充满阳光,有石榴树草茉莉,大碾居中心位置,碾周围常有撒下的粮食碎粒,吸引各种鸟儿下来觅食,麻雀成群结队,叽叽喳喳好不热闹。考院小学西楼山墙上常年有燕子筑巢,燕子在院子上空飞舞盘旋,远出的老雕也在伺机而动,随时可能从空中俯冲……

上院的玉强家是老住户,和我家人口差不多。薛家也是齐刷刷的兄弟四个,1960年其中的老二被母亲送进了北岭农业社,为的是让他吃顿饱饭,也为了减轻家庭负担,老二从此成为农民,在队里干农活。他从小爱好厨艺,经常帮人做菜忙公事,慢慢成为一名大厨,后来在徒弟的引荐下调入博山邮电局工作,通过自身努力又改变了身份和命运。

六五年房产科新盖三间南屋后,不断有新户进出,住的最久的是博山广播站的老陶一家,他从七十年代搬来后,迎娶了年轻的夫人,当时的婚联我还记得:“由同志到朋友结成夫妻”、“从友情到爱情白头到老”。不久,老陶从南方接来了母亲和儿子,一家人幸福合睦,一直到娶了儿媳后才搬迁新居。

中院比较狭窄,光线本来就差,偏南还有棵大榆树,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。南屋住着史家,四兄弟名子的最后一个字,分别为“亭、阁、楼、台”,老四向台后来和我大哥一同去邹平下乡。北屋西头两间的毕家,有四兄两妹人口众多。老三德山是位兴趣广泛的人,他父兄都是木匠,但他不愿当木匠做了电工,因灵泛又肯钻研,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,还被其它单位请去作技术指导。他还懂无线电技术,六十年代末自己插装过半导体收音机,当年算是新鲜玩艺。我二哥和德山脾气相投,曾是邻居兼朋友,各自离开胡同后仍然保持着联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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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哥(左)与德山

德山最大的特点是有音乐细胞,二胡拉得不错,业余时间拜师学艺,丁子荣(木器厂)是他的琴友。当时他拉的二胡曲中,有歌曲改编的《北京有个金太阳》、《奔驰在千里草原》、《赛马》、《良宵》、《江河水》等等,受此影响,不少人开始学拉二胡,中院的石部新与他拉的不相上下,我们几个年龄小的只是刚刚入门。

看到有人拉的不像样,他会调侃道:指头分瓣来木,就拉二胡。他还弄了个手摇留声机,借了些老唱片偷偷放着听,有京剧吕剧、无音戏(肘鼓子)也有老歌,我的音乐启蒙就从那里开始。他屋里很热闹,像个小沙龙。有段时间他还迷上了小提琴,也拉得像模像样,他说,会拉二胡就容易学小提琴,指法相似,弓法更加舒展。他曾拉过马思聪的《思乡曲》,非常好听,优美柔婉中含着忧伤,但远不如他的二胡拉得好。后来听吕思清也演奏过这首小提琴曲,他接受采访时说,音乐是最接近人精神和感情的语言,刹时就会使人泪流满面。德山如今还经常带着二胡参加音乐活动,我有三十多年没有听到他的二胡演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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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小时候,下院比较宽绰,东屋后来搬进了钱家,也有七八口之多。王大姐在院中新盖一屋之后,院子变的狭窄起来,但这是公家批准的。自从各院变成大杂院之后,都“见缝插针”,经常立起些小屋、厨房,私搭乱建,邻里之间为此产生过不少纠纷。

王家大门楼院落相对独立,大人们一般不与上中下三院来往。东屋的赵家是五十年代搬入的,赵家的两个儿子和儿媳都是知识分子,其中有老大学生。三间北屋住的老邢是印刷社的领导,平时见不到面,一心扑在工作上,他的孩子是小时候的玩伴,都挺机灵。月台屋住的房家是运动后期搬入的,复转家庭,姐弟中的女孩是二哥的同学、男孩是我的同学。院中的原住户更是个祖孙三代的大家庭,还是烈属之家,老四和我从一年级就是同学。

(四)

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,居委会发挥了“巨大基层作用〞,各种“会议精神”得到了有效贯彻。居民大会后,跟着就是居民小组会讨论落实,由赵组长召集,在她住的赵氏家庙的院里举行,到了冬天一般在大门楼院里的邢家召开,邢婶是干部家属,热情又能说会道,大北屋宽敞东暖夏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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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炼钢铁

小组会关键词有:“公私合营”、“除四害打麻雀”、“反右”、“大炼钢铁”、“自然灾害”、“支边”、“破四旧”、“动员下乡”,还有“爱国卫生〞、“义务劳动”等等,国事、家事,波澜壮阔。会场气氛,从和风细雨、风雨交加、电闪雷鸣又复归风平浪静,折射的是“时代风云”和历史变换。

六十年代初至七十年代是生育高峰,在此举行过计生讨论会,要求育龄妇女人人发言、个个表态,不久后正式施行“计划生育”,人口增长紧急刹车,会上出现了许多涕笑皆非的笑话及议论,场面热烈,取得了“划时代”的意义,影响了几代人。

从青海格尔木支边第一人玉强开始,整个胡同的“知青”中,去郯城苍山各一名,第一批去邹平的三名,去孤岛二名,惠民高青博兴各一名。七四年后在本区内下乡的有七八名,加起来共有近二十名知青参加了这项“伟大运动〞。

前段时间,玉强的战友看到我写的拙文《六十年代的玉强》之后,非常激动,转发玉强,他看后也激动万分,没想到六十年前那些淘气的事,竟然还有人记得清清楚楚,勾起了他的回忆,那些苦乐悲欢又浮现在了眼前!玉强把自己最近的照片辗转发给我,说自己身体很好,经常参加老年活动,希望有机会能回博山见面。我看到玉强照片后也很有感触,几十年未见,他的模样、特别是眼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,除去白发仍是一个乐观的少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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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年玉强

胡同的知青中,除了与大哥同去邹平的德宝去世以外,其它人都生活的不错、安度晚年,有的人在外地跟着儿女,在本区下乡最小的也已经年过六十了。

胡同是条岁月的河、是首悠远的歌,几代人共同生活在相同的时空中,虽然职业不同各有所好,但住在同一条胡同也是缘分。老邻居们偶然碰到,还会不由自主叫出对方的小名或外号,然后会心的哈哈一笑。

说起外号我也曾有,不只是我,大部分小孩都有外号,什么老干、老胶、老仙、老尿(sui)、老鸹、头有伞、大牙等等,现在想起来不但不觉的尴尬,还有种莫名的亲切感,如今没有人再喊你的小名或是外号,说明你距离人生的出发地已经很远,“元生的气场〞已经找不到了。

当年的上下院里有许多“大力士”,都在二十岁左右,力气没处使,当小孩在院里玩耍的时候,他们会把孩子举过头顶,然后轻轻放下,来显示他们的力量,我也曾被举起过,在空中的感觉还挺美妙。除了举小孩玩,还推举石锁石墩来练习肌肉,当时的生话确实单调无聊,尤其是对青年人。

还有许多事不是忘了,而是不想写出来,胡同院落中:羞涩与纠结,误会和纷争;有岸芷汀兰、也有荆棘暗角,有守望相助、也有“幸灾乐祸”;具象又抽象,简单也复杂……凡此种种,如变成文字就失缺它原来的意思和况味,且人到老年,感觉已被磨砺的粗糙迟钝,达不到满意的表达,不如把它收藏在记忆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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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胡同,秉笔略记。盘点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单纯质朴,六十年代的“横扫一切”,七十年代的“于无声处”,八十年代的诗意燃烧,九十年代的大拆大建,到新世纪后的“尘埃落定”春回大地……近七十年了。此时此刻,仿佛又听到了那首《思乡曲》,顫颤悠悠从空中飘来,带着幽思与梦幻、化作乡愁和缠绵,灌进我的耳朵,霎那间汗毛直竖,激情荡漾,一种久违的感觉攫取了我的全身!(石进

【本文选自美食博山 特此感谢原作者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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